“剑之繁花，这名字不错啊，为什么想到要起这么个名字？”
“好听啊，好听就够了。”
“我总感觉你不像是会用些刀啊剑什么的来当笔名的人呢……”
“怎么，有意见吗，卡巴拉？”
几天前，我和邓墨灵一起买回了最新的《青空》，而那期杂志上赫然刊载着她的新作，而那个笔名“剑之繁花”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虽然她并不肯告诉我这个笔名的由来就是了。
不过多亏她提醒，我大概也是时候换一套新的名字了，卡巴拉生命之树什么的，现在想想真是中二得不行，还是起一个比较正常的吧。这时候，十分不擅长起名的我，瞄上了自己的聊天软件昵称。这个账号虽然是从家人那里拿来的，但是这个昵称，我始终没有改动。
“风信子”——永远的怀念，取这一个花语为义，姑且表示一下，对于林昕羽的感谢。虽然……后来我才知道，风信子在取“永远的怀念”的含义时，一般是悼念死者。
不管怎么说，见证了“剑之繁花”的初次绽放，我也决定要开始稍微集中一下精力了。
“哟，天霖，大忙人，好久不见了。”
时间进入八月，我最后还是去参加了一些同学组织的聚会，虽然已经做好了些许心理准备，但是在座的某些人变化的程度之大，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脱下那身肥大的校服之后，女孩们的身姿简直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原来我们班有这么多女生的嘛……
这话要是说出去，可能要被女生们大卸八块了。
不过真的是大开眼界，转念一想，那天的邓墨灵也和平时不一样，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光是气质就和以前完全不同……我或许是真的因为恋爱遮蔽了自己的双眼。
“嗯？天霖？你傻笑什么？”
我急急忙忙回过神，赔笑着喝了一口饮料。
——我原来是这么容易走神的人吗？
午饭过后，又是一下午的KTV，晚上回到家匆匆忙忙吃过晚饭，我又抱着电脑出去了。
现在，我的对面坐着安之芸和邓墨灵。
“呐，我为什么要帮这个家伙画画啊？”
安之芸有些嫌弃的指着我，对身边的邓墨灵抱怨道。
“喂，我不是说了会付钱的嘛？你应该高兴，身为《青空》年会的与会作家，找上了你帮我画封面。根据你的工作质量，会决定以后的插画要不要由你来画。”
没错……几乎就在我拿到最新一期的《青空》的同时，我接到了另一家曾经投稿的杂志社的通知，说是我的长篇决定进行试连载了。
“啊？然后你就找上我了？说起来你找我，难道不是因为你根本找不到别人吗？话又说回来，你和墨墨一直瞒着我在干的事儿就是这个啊？”
“不不不……我只是没有告诉你天霖在和我做一样的事而已……”
最头疼的是，对方问我要一张能够拿来做封面的图。我本人对画画几乎一窍不通，只好临时找到这个隐藏大触。
“但是你不是把我会画画的事儿告诉他了吗？”
“拜托，全班人都知道你会画画好吗？”
我有些无语，感觉安之芸就是来浪费我的时间的。
“那个……毕竟是拿钱的工作，你积累点经验，等我以后写长篇的时候，不就手到擒来吗？”
“那好吧。”
喂，差距待遇太大了喂！为什么邓墨灵一说你就同意了？！
“听好了，这次是拿你练手，画的不好别怪我啊。”
“如果我看不下去，会让你拿回去返工的，这点你放心。”
“你这是求人办事儿的态度吗？”
……得理不饶人。
“好好好……拜托你认认真真地帮我画一幅封面。”
要是邓墨灵不在，天知道安之芸要跟我扯淡到什么时候……不管怎么说，安之芸这边我已经拿下了。剩下的时间，都是我们三个在讨论关于封面的内容，不得不说，懂画画的人和我这种咸鱼就是不一样，很有想法。
“你看，你这部作品是校园恋爱题材的，那就别用那么暗沉的颜色嘛。虽然知道你是外行人而且还有点阴暗，但是用这个颜色实在是没有艺术细胞呢……”
而且嘴巴很毒。
“你看，就算之后你的剧情爆炸了，哪怕男主人公注孤生了，这前后一个反差不是也很棒吗？”
喂，你这完全就是在诅咒我吧？！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为什么我非要把男主写到那种地步啊？”
“因为你看上去就像是找不到女朋友的那种人啊。”
会心一击。
“我找不找得到女朋友跟你没关系……专心画你的。”
总之我觉得，在画面这方面，听她的就够了，虽然有点心高气傲而且嘴巴很臭，但是同样身为死宅，她应该可以画出体现我作品的插画。
在我们讨论得火热的同时，我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立刻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但是并没有看见那个人。
“怎么了？”
“没什么，看错了，我还以为有个老熟人。”
“好啦好啦，继续。”
——我是不是太过疑神疑鬼了……
回家路上，告别了邓墨灵和安之芸，我一个人塞着耳机往前走着。从这个咖啡馆回家，要经过一个大公园。这里曾经是一个水产公司，后来被改造成了一个人工湖，甚至还有一个湖心岛，而我的路线，就要穿过湖心岛。
在路过第二座拱桥的时候，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个身影……准确说，是那群身影。
我初中的同学们，他们好像刚刚结束晚饭，准备去KTV。
我在后面远远地就辨认出了林昕羽和其他几个同学的背影，我低下头，快步往前走去，试图直接超过他们……我已经记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明明我就可以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的。
“嗯？诶，濮天霖？”
——好大的酒气，这是世界上我最讨厌的气味之一。
一个男生上来抓住了我的肩膀，居然能够一眼认出我这个4年不见的人，还真是难能可贵啊。
我抖了抖肩膀，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嗯？认错了吗？”
“正常啦，这么久没见认错了不是挺正常的嘛？”
“天霖。”
背后响起了林昕羽的声音。
我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但是就算认错了，头也不回一下是不是太奇怪了啊？”
靠，你不是喝高了吗？怎么逻辑这么清晰的？
“那个人，好像真的是濮天霖诶……喂！”
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小心地审视着这群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好印象的初中同学。
“我就说，不可能认错的。”
而在我回过头的那一刻，我看见一个男生亲昵地搂着林昕羽的肩膀，看上去也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更关键的是，我不认识这个人。
说起来，因为在初二走了一部分人，所以我们班补充了一些学生来着……
我不在的一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们接下来要去KTV，你要不要来啊？”
“我还有事，不去了。”
“什么嘛，这个点还在外面闲逛的人回家还有事？”
——真是烦人。
“就算是我这种家伙，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干嘛。这次不能跟你们一起，抱歉咯。”
——虽然烦人，但是这种回答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在转回身之前，我的视线死死地锁定着林昕羽，而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笑着，朝我微微挥了挥手……到底是表示告别，还是在嘲讽我呢……
——无所谓了吧。
我原以为碰上这种情况，我会怒不可遏的……
但是事实是，林昕羽跟我分手的理由已经有了。理由，这也是之前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不过有了理由的现在，这件事已经算是彻底结束了。虽然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也不知道林昕羽为什么最后选择了他，但是我和林昕羽的事情，在他们两个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画上了句号。
邻居也好，班长也好，同好也好，都无所谓了。现在可以清清楚楚地说，作为一个人，我开始对林昕羽感到些许的厌烦……不，说是厌恶或许更好吧。
理由的话……不需要，讨厌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一样，不需要任何理由。而且，遇上这种事，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不爽的吧？
视线重新回到正前方，我举起手挥了挥向他们示意，然后继续往家走去。
“天霖，下次有时间的话，要来聚会哦。”
还是林昕羽的声音。
“啊，我知道了，如果我有空的话，一定会去的。”
——才怪呢……我为什么要和一桌曾经欺负我的人一起吃饭？我恨不得让你们这群人现在立刻马上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回到家洗过澡，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突然屏幕上方跳出了邓墨灵的消息。
“安之芸的画怎么样？还不错吧？”
“怎么感觉你像是在推销女儿一样。”
“我就是她的保姆嘛，没办法。”
“画很棒，我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这方面派上用场才去学的画画。”
“恭喜你，猜对了。”
不是吧……现在的人学画画都这么拼的吗？上来就要学这种漫画或者说插画一样的东西……邓墨灵确认了我的猜想之后，我反而开始担心起安之芸的作品质量了。
“不过绘画的基本功，她还是有好好练的，这点你放心啦，我又不会坑你。”
试连载啊……有点小激动呢，第一次的长篇连载，目标就暂且定为不被腰斩吧，虽然我觉得就我现在的实力来讲，实在是有些不太可能……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看在你们俩这么帮我的份上，我也得好好写我的小说呢。好了，你早点睡吧，睡太晚对皮肤不好。”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婆婆妈妈的。”
“这叫关心，好了，我也睡了。”
房间里最后一丝不自然的光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从飘窗外洒进来的月光。
——完全不同了，人真的是善变的东西。
这么想着，我偷偷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伸手摸了摸上边，稍微一使劲，扯下来一本小册子。借着并不算明亮的月光，我爬上了飘窗，翻看起这本在我烧掉一切之后写的东西。
要是不这么藏好的话……说不定又要重蹈覆辙。
它是日记，也是我的练习本，也是我现在准备连载的小说的设定集和剧情大纲。以前的我，用这么一小本东西完全不够写，或许是在烧掉以前那些不像话的东西之后，对于好作品有了更深的理解，也更加清楚在最基础的地方如何减少不必要的文字了吧。
曾经有人说过，不是天才的人想要成功，需要三件东西，其一为自信，其二为努力，其三为运气。非要说的话，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而努力，我自觉也并没有竭尽全力，至于自信，这个词很早之前就从我的字典里被删掉了。
“真是的……”
我无奈的笑了笑。
“我这种人如果成功了，怕不是老天爷瞎了眼。”
——但是现在的我，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被叫做自信的东西。
放弃回头看的人，除了往前走之外别无选择，所谓“背水一战”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不过说到底，我到底能不能把自己逼到那个份上还不清楚就是了。
——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加绝望的事情在等着我，在遇见足够让我想要结束一切的东西之前，我可不能简简单单地就这么扑街了。
“啪”的一声合起笔记本，我睡下了。
几天后。
“这……这是你画的？”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被安之芸称为半成品的东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啊，没什么好惊奇的，色彩还没有调完，阴影也是随手画的，还要调一调，不过也花不了多久。”
这种说话的口气，才是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自信的人应该有的。
“实在是……”
“别实在了，好好忙你的连载去吧。难得画出来这么好的一幅画，要是被你的垃圾作品糟蹋了，我可饶不了你，待会儿我还有钢琴课，先走了。”
安之芸收起自己的电脑，离开了咖啡厅。
“我身边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在吗……真是没想到。”
“嘛，就速度来说，其实已经非常慢了，有这种质量的话，也是理所应当的吧。”邓墨灵笑道，“不过，你这么夸别人的场景，确实很少见呢。”
“那是因为我基本没见过别人有什么值得我夸的东西。”
“倒不如说，是你根本就不怎么在乎别人的优点吧……”
我摇了摇食指，道：“观察其他人是我作为一个作……写手的立足之策，而对于我来说，所有的优缺点，在我这里都会变成一个词——特点。”
也正是因为这种思维方式，我才把每个人的行动都想成是理所当然的，并且可以通过这些观察得来的经验来推测他们遇事时的反应。
虽然这种策略在以后肯定是行不通的，但是对方还只是高中生的话，就仍然在我的能力作用范围之内。
“那你说说，如果你要写我的话，会写成什么样？”
文字素描吗……我好久没有干过这种事儿了。
“呃……这个当着本人的面不太好吧。”
“难道你在想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毕业之后，我真是拿邓墨灵越来越没辙了，可见那座名为高考的大山给予学生们的压力究竟有多大，以致于一个人会在高考前后呈现完全两种不一样的状态。
“嗯……健谈，知性，还有就是忠心吧。”
如果面前的邓墨灵就是她的真正形态的话，那么健谈一词绝对适合她。对于我这么一个随时有可能把天聊死的家伙来说，能跟我扯上这么久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忠心，这个词大概不太合适，不会抛弃朋友，更不用提背叛二字，始终在背后或明或暗地支持着……
想到这里，我的情绪似乎开始想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忠心是什么啊……我是你的大臣么？别忘了，我现在也是《青空》的出道作家了，就成果来说，可是跟你平起平坐的！”
嗯……还有些不服输吧。
“邓墨灵，你真是一个很有趣的观察素材。说实话，你和安之芸之间的事儿，我其实一直看在眼里，你们两个人对我而言，是其他人无法代替的一组素材。”
“哦是吗？那你不得好好谢谢我？”
“正因为如此，我那个时候插手了你们之间的事，我想看看，你们两个人在遇到外力的时候，会产生什么反应，结果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其实我知道的，你们两个不管吵成什么样，都不会轻易翻脸的，对于你们俩来说，时间算得上是速效药了。”
“哦~~~~~~”
邓墨林煞有介事地长出一声，仿佛在打什么小算盘。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继续观察你们两个，可惜，再过一个月，大家就要天南海北了。你倒是离安之芸那家伙挺近的，我可有点惨。”
“……”
邓墨灵并没有回应我，大概是我一下子扯到分别的事，有些太过于沉重了吧。
“啊啊啊……没事的，反正我们以后寒暑假肯定还能再见面，高中四年的交情，哪有那么容易散架。”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对于我来说，这四年的交情，用一句话就能毁的一干二净。
“如果你想要继续观察的话，明明还有更好的方法……”
更好的方法……是吗？
“你说什么？没听清。”
“没……没什么。”
不管邓墨灵的为人在毕业之后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也不会有把这句话说第二遍的胆子。
“我也得走了，今天下午有吉他课。”
“你们一个个都在学乐器啊，真是羡慕。”
“羡慕什么，想学就学呗，上了大学之后可不一定有时间。”
听到她的话，我总算是可以安下心来了。
邓墨灵啊……你果然不是我在找的那个人，前一个被我认定能够成为我的支撑的人，已然离我而去，而下一个这样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嘛，我这边也有各种各样的状况。”
不明说，是因为早就已经说过了。邓墨灵，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以前那样的经历，也并不知道，濮天霖作为一个人类，在某个致命因素上的缺陷。
我，从来没拥有过选择权……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应该说——
我从来没有主动去争取过选择权。
邓墨灵和我不一样，她要比我走运上太多，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没有让这朵“剑之繁花”插在我这坨牛粪上，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我装作没有听见她那句婉转到不行的告白，是无比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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